第(1/3)页 第七十三章 浮生之河 曼陀罗场祭 那鲜红之色仿佛已不是附着在瓷瓶之上,而是包绕着瓷瓶,一簇火焰冉冉燃烧。 看到这件瓷器,连卓木强巴这个外行人也能一眼认出。 什么是宝物,这就是宝物!莫金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惊呼道:“大红瓷!是大红瓷啊!” 卓木强巴刚刚靠近,就被莫金一把拽住,莫金神情激动,像是在哀求卓木强巴听他诉说一般:“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大红之色,为世界多数国家意喻喜庆、吉祥之色,你们中国也不例外,结婚时要贴的红双喜,点红烛不就是这个意思? 重大庆典时铺上红毯也是同理。 所以,在你们中国这个瓷之源头,历朝历代无不追求正红之瓷,但在古瓷界也普遍认为,大红瓷从未烧造成功过!因为所有的专家都认为,只要世上出现了大红瓷,肯定会被大量烧制,肯定会载入史册,而他们从未发现过任何样器,连碎片也没有,甚至没找到过任何记载。 更何况那些专家认为在二十世纪之前,人们从未调配出可以烧造大红的釉色,就算大明宣德祭红,以凝脂似玉、红如鸡血著称,史载烧成九件,仍绝于世。 也就是最近一二十年,才重新有专家烧出了大红瓷,这是什么时候烧造的? 看看年款? 这是什么? 文成公主进藏的陪嫁品!公元六百多年,你看看,你看看!比史学家眼中大红瓷出现的年代早了将近一千五百年,早了将近一千五百年啊!” “为什么在文成公主陪嫁清单上,没有看到有关这批瓷器的记载?” 卓木强巴他们曾经费了无数心血,找出了文成公主陪嫁品的数个版本。 莫金一句话就让卓木强巴哑口无言:“你们找到的那些清单,都是后人凭想象描述的。 当时的清单只怕早就遗失在战乱中了,连历史都消逝了,何况一张小小的清单?” 卓木强巴感慨叹息道:“又是一件绝世孤品!” 莫金重复着“绝世孤品”并缓缓靠近,慢慢伸出手来,好似要触摸那瓷瓶身边的火焰,刚接触到火焰外围,就唇角哆嗦着道:“传说中的工艺——冰火!” 见卓木强巴不懂,莫金又解释道:“我收藏了现代大红瓷工艺品,那种红色,只是在瓷器的表面涂了一层大红,虽然也有冰润之色,但和传说中的工艺‘冰火’比起来……”他摇头道:“你也看到了,这件大红瓷瓶,它全身就像被火包裹着,隔着很远也能看见那一层火光。 在古代笔记小说的记载中,当人靠近这种瓷瓶的时候,甚至真的会被灼伤,但若心念持诚,这火不但不热,反而会有一种冰沁的微凉。” 卓木强巴触臂微靠,感觉和前面的青天瓶差不多,那种薄冰的自然之凉,凉不刺骨,拂面不寒。 看着莫金专注的神情,他提醒道:“前面应该还有吧?” “当然有,让我再看看。” 莫金眼中,早已无视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独自上前,再百步,又一座人立瓶。 不过这个瓶子与前面的不同,好像是翡翠打凿出来的,只是与翡翠相比,又多了一丝冰晶之质,通体剔透,翠色纯正。 更令人惊奇的是,透过瓶身可以看到瓶子里有东西,像是圆圆的、拳头大的水晶球。 “莫金,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卓木强巴隐约捕捉到一丝线索,仿佛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物品,一时想不起来。 莫金似乎是带着满腹抱怨离开了红似火,卓木强巴道:“这个该怎么称呼? 翠如碧?” 莫金道:“奇怪,这个不是瓷瓶,而是个琉璃瓶,知道为什么中国古代的玻璃不叫玻璃要叫琉璃吗? 就因为它们大多是有色工艺品,而不是两河流域实用性的无色器皿。 在中国古代,琉璃是被当做一种可以人工炼制的珠宝来看待的。 不过这件琉璃瓶器形高雅,通体无瑕,色泽堪比翡翠,碧绿欲滴。 我敢断言,传世的琉璃器中绝对没有哪件可以和它相比。” 卓木强巴却不想听这些,问道:“看到里面装的东西了吗? 有什么讲究?” 莫金吸了一下,发出“咝”的一声,最终却没能说出什么来,看来他对琉璃器的了解不及他对古瓷的了解。 卓木强巴想取一件出来看看,结果发现,那些好似水晶球的东西直径比瓶口大,竟然倒不出来。 只能伸手摸了摸,圆圆滑滑的,真像水晶球,不过却没有水晶的质感,把它比做石球更为恰当,但握在手中感觉这些石球很轻。 卓木强巴道:“难道那些瓶子里,也装着这些东西?” 他不由更为诧异了,刚才捧起那个瓶子就已经感觉极轻,若瓶子里还装着这些石球,那么瓶身的重量简直可以称作轻若鸿毛了。 “看看不就知道了?” 莫金又向前奔去,接着出现在他们眼中的瓷瓶,显然就是白赛雪了。 “传说级工艺——流云飞瀑。” 还未靠近白瓷瓶,莫金就陡然叫了一声。 整个瓷瓶如白玉雕成,赛雪欺霜,周身都散发出一圈白色光晕,如飞箭夺目,那色彩就像南极洲上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巨大冰川,纯白之中透出一种极淡极淡的蓝来。 莫金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了,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那传说级的工艺:“流云飞瀑,一瀑九叠。 这种瓷器,远观就像那白云从山岚间倾泻而下,澎湃涌动,气象万千;若你近距离凝视,就会发现,好似天意已凉,能看到瓶身落英缤纷,无数雪花飞扬如撒。 取于自然,回归自然,这就是古代瓷匠毕生追求的境界。 那些欧洲人,十八世纪烧出骨瓷,自以为已经超越了中国工艺,那种惨白,和真正的自然之白比起来,岂可同日而语;他们的工艺,和传说级工艺比起来又算什么,又算得了什么!” 更让莫金激动的是,从这个位置往前看,整道长廊,无尽延伸,那墙根处静立着的瓷瓶,琳琅满目,整整一排…… 莫金就像变成了三岁小孩,撒开脚丫在走廊上奔来跑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传说级工艺!” “传说级工艺!” “传说级工艺!” …… 激动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莫金站在瓷瓶中间,双手摊开,仿佛要接住天上掉下来的无形宝物,眼泪在脸上恣意纵横,嘴里却发出了冁然的笑声:“哈哈哈哈……”越笑越是泪流满面,他全身都在颤抖,卓木强巴一看,莫金的情绪已经超出他自己能控制的范围了,恐怕再让他多看两件,神志都会变得不清醒起来。 不能让莫金迷失在这种珠光宝气之中,卓木强巴毫不犹豫,在莫金脑后给了他重重一记手刀,莫金应声而倒,事实上就是卓木强巴不敲他,莫金也快笑得或哭得站不稳了。 卓木强巴架起莫金,无视那些发出耀眼光芒的瓷器,要在这走廊上找到一条出路。 没走多久,莫金就已经醒转,但那阵狂笑痛哭,似乎抽干了他的体力,他有些委靡地靠着卓木强巴道:“你知道吗,这里的每一件艺术品,不管是地砖、墙画,还是玻璃,都只能用绝无仅有来形容,更别提那些瓷瓶了,全是颠覆性瓷器。 我可以这样告诉你,就算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件件完整的器形,哪怕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堆碎片,你随便拿一块碎片带出去,都是给世上的瓷器界投下了原子弹,他们对瓷器史的看法,对世界古瓷技艺传承的认知和理解,将发生革命性的颠覆。” 卓木强巴没理他,只架着他的手臂,拖着他往前,莫金仍在继续道:“你将你看到的这些瓷器告诉任何一个瓷器大家,问他有没有这样的瓷器,我敢肯定他一定会回答你——绝无可能!因为那些瓷器鉴定专家,他们只看宫廷造册,只看藏家名录,他们哪会知道真正的传说级瓷器!那些宫廷造册历经千年,毁坏了多少,又留存下多少? 那些宫中绝密又有多少是会如实记录在册的? 真正流落在藏家手中的,又还剩多少? 他们中有多少人会去研究唐代以后的神怪小说,会去用心打听民间口耳相传的神话故事? 哼……小说家言!他们没有亲眼见过,是绝不会相信的!” 莫金情绪又激动起来了,卓木强巴明显感到,莫金的身体在抽泣:“任何一项古代工艺,大多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逐渐发展,直到最高峰,然后开始走下坡路,直至失传。 在你们中国的瓷器史上,历代大家都认定宋瓷为瓷器烧造的顶峰时期,此后渐走下坡,只有我坚信唐瓷才是中国瓷器的巅峰之作!几乎所有的传说级瓷器,都出在初唐盛世年间,那时候的大唐帝国生产力,代表了全世界最高的生产力水准。 许多工艺都达到了巅峰,只可惜五代十国一乱,真正能流传下来的大唐工艺,可以说十中无一,就算说百中存一、千中存一也不过分。 以致后世考察时,许多技艺要从日本、中亚诸国去考证,事实上真正距离大唐最近的,继承工艺最多的,应该是吐蕃吧,这座神庙里装的就是当时的巅峰之作啊!那些没能传世的精品,都在里面了……都在里面了……” 一路走来,泪水不住从莫金下巴滑落,溅落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为了让莫金保持清醒和理智,卓木强巴不得不强调道:“别太激动,别忘了,这些都是珊瑚礁,珊瑚礁!” 所谓珊瑚礁,是莫金在向卓木强巴交代时提出的说法。 根据他们家族的研究,香巴拉的珍宝可分为三个级别,那些散布在帕巴拉之外的,估计由福马发现那些宝物的价值,他们沿用了福马的称谓,将其称为海滩上的沙粒;而在帕巴拉神庙内沿途的摆设和陈列物,他们就称为海洋中美丽的珊瑚礁,其价值应该比福马发现的珍宝更高一些;而那些需要用使者交代的钥匙去打开,藏在神庙核心部位的,才是海洋里孕育出的奇迹——珍珠!不过就目前而言,只是一些珊瑚礁就这样了,珍珠该是怎么样,卓木强巴想象不出。 果然,听到卓木强巴的提示,莫金自嘲地笑了笑,能见到这些珊瑚礁他已经满足了,不怎么奢求珍珠了。 而架着莫金走了这么长一截路,卓木强巴似乎对这座神庙有了一些认识。 这座神庙估计有些像金字塔结构,底大顶小,从玻璃窗上可以看见下面的城堡样建筑。 当然,也不能肯定湖底的城堡样建筑就是神庙的底部。 因为这座神庙大得有些离谱,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还在神庙的顶端,从走廊的弧度看,这像个圆锥形尖顶,只是这个圆很大,弧度几乎看不出,环形走廊的一半露在湖底,另一半则应藏于山腹中。 卓木强巴并不知道,他们走的路线与那些佣兵走的路线几乎是沿着反方向画的两个同心螺旋,只是一个在内侧,一个在外侧。 卓木强巴甚至在想,这座神庙是不是以第三层平台为顶点入口,向下一直打通了整个三层平台呢? 以整条喜马拉雅山脉中腹为根基,修一座神庙,上下直线距离近七千米!若真是如此,那这座神庙无疑是卓木强巴所能想象的最庞大的一座人工建筑了。 他突然想到,他们在最底层往第二层平台攀爬的时候,为什么那里会有一道斜坡? 会不会就是神庙的底边? 如此说来,这个须弥山的三层平台就只是神庙外的三座阳台? 那地下海就是神庙的蓄水池? 卓木强巴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 若真有这种建筑,那所谓的世界八大奇迹、十大奇迹,其工程量加起来,也不足神庙的十分之一啊! 卓木强巴拂去这些胡思乱想,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建筑,越往下工程量就越大,这里的人力、物力都无法满足自己构想的那种条件。 他重新将思绪集中在找出路上,如果这条走廊只是一个完整的环,那就糟了。 而莫金恢复了一点体力,重新将注意力转向瓷瓶,只是经过卓木强巴的提醒,他也没有每个瓷瓶都停下来看老半天,就这样他也发现了奇特之处:那些瓷瓶并非全都是一个品级的,那种全身上下好似蒙着一层宝光的精品,显然是文成公主入藏的陪嫁品,数量极为稀少,这么久就看到五个;次一些的,应该是随着文成公主入藏的能工巧匠就地取材重新烧制的,没有那么明显的宝光,但也是极品中的极品;最后一种,显然是后来的工艺,其技法和娴熟程度都无法与前两者相提并论,其数量最多,倒有些像拿来凑数的,只能算是普通极品。 莫金一面看,一面给卓木强巴解释着。 眼看明亮的走廊即将走到尽头,前方就要没入黑暗中,卓木强巴猛然一个激灵,想起来了!那些瓷瓶和瓶内的石球,他们在研究资料时看见过,这是一种曼陀罗场祭!按照瓷瓶摆放的方位和数量的不同,祭拜的主神也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密教的经义中,那些神佛都拥有可怕的力量!卓木强巴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按照他们的经历,那建筑的雄奇,其内饰的精美,与这种建筑的危险性是成正比的!这座神庙不仅是传世珍宝的聚集地,同时也集机关、蛊毒、生物饲养术之大成!一想到戈巴族村的这段日志,卓木强巴心里就打了个寒战。 “太神奇了!” 另一支人数众多的佣兵队伍也发出了与卓木强巴和莫金相同的感慨,不过他们看到的景象与卓、莫二人完全不同。 那众生之门最后的几幅凹凸石像越来越小,最后一幅雕刻已经缩小成一个豆点。 只要一跨过这道门,就是一道由光线组成的长廊,比起狭窄的石门,空间陡然变大,那满室的光明也令人心神为之一震。 这条横在众人眼前的环道像是开山隧道,抑或是放大的下水管道。 整个管道非常圆,而管道中央流淌的那条河,使它看起来更像下水道,之所以没人会认为这是一条下水道,便是因为那无处不在的光线。 这条环道的上方挂了两排密密麻麻的铜镜。 那些古人不知从哪里引来了光线,夺目如太阳之光就在那铜镜间交接传递,一部分反射,一部分折射,有的投入河中,又反弹上来,如此交织,竟然在整个管道内部构成了一张由光线组成的网。 看着这张光网,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种神奇,就好像这便是通往天堂的道路! 那个年轻人感到了一丝失望,比起众生之门来,这层光网顶多算是一种工艺上的视觉艺术,还不能带给人心灵上的震撼。 他静静地看着那条横躺在面前的河,由于光线反射的原因,河面有点点烁金,可以看见细微的波涛,水流不急也不缓,稍微令人诧异的是,这条河在这种回音效果很好的空间里,竟然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年轻人侧耳听了听,没错,耳里全是佣兵们的议论声,这条河是无声的河。 “这就是浮生之河吗? 也不过如此,顶多算一条大一点的水渠,”年轻人在心中不满,“等等,那是什么?” 他微微欠身,双眼似乎要看穿河面,但这条河竟似比他想象的要深一些,河底好像有些什么东西,通过光线折射上来,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色彩。 “是图像吗? 难道古人在河底雕凿了图像? 雕在河底给谁看啊?” 年轻人愈发迷茫起来,索性蹲下身去趴在河边看。 果然,河下有凹凸不平的雕像,而且不知是利用了火山岩天然的色彩还是使用了什么别的工具,那些图像都是上了色的。 这就是河道并不平整,河面会起波涛的原因,不过由于隔得太远,加上波动不断,根本就看不清上面画的是什么。 这次俯身查探,年轻人至少明白了两件事情,一是这条管道并非圆形,而是“8”字形,河面下与河面上的空间是完全对称的,而人站的走道则在“8”字的腰部。 第二就是这条河的水温和外面那座湖不同,外面那座大湖是雪山积水所化,抵消了地热,甚至还多了一丝冰冷,而这条河受到地热的影响,比外面那些普通河道要热一些。 一踏进这个管道就感到一种湿热,显然正是河水氤氲地升腾造成的,同样也是由于管道中弥漫着致密的水蒸气,才让那些光柱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哼,浮生之河,这算什么浮生之河啊?” 年轻人冷冷地笑笑,下达命令道,“别看了,顺着河流的方向走。” 浮生之河 沿着光之通道没走多远,就听后排的佣兵抢先叫了起来:“快看!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更多的佣兵似乎注意到了,纷纷发出不可思议的叫声,显然是看到某种稀奇事物,还有一部分人竟然沉迷在其中,露出陶醉的表情。 听到越来越多的呼声,走在最前排的亚拉法师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回望,只听后面的人大喊着:“变了变了,又变了!” 只见那布满光柱的管道侧壁,像是被什么聚光灯聚拢一般,投射出一个格外明亮,直径约有两米的光斑。 那个光斑顺着河流,沿着管道侧壁缓缓移动着。 漂近了,亚拉法师惊愕地发现,那个光斑像一台投影仪,竟然是将一幅画投射在侧壁上,那画中的人物衣着光鲜,神态动作无不微妙,连动物身上的鬃毛也清晰可辨,甚至那画中的人物还能留下影子,有凹凸的质感!若在平常任何一个地方,看见一台投影仪投射幻灯片,那不稀奇,可是在这千年的古庙中突然见到这一幕,就好似有某种超自然现象。 那个光斑不是凡物,而成了一种连通阴阳的媒介;那些画也不像投影仪投射出的那种由光线组成的画面,而更像是一种实体,那画面也不断出现水印往下流淌的波浪似扭曲,就好像灵界与阳间的信号传输不太通畅,那些佣兵更是深信不疑。 自古以来,水面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大多数国家和宗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坚信这是真理。 如今这些佣兵中,受其影响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人打算跪下来膜拜了。 因为除了隔世投影,实在没法解释这种现象。 那些佣兵瞪大了眼睛,在河面和那光斑出现的侧壁打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光斑就像凭空出现的,难道说,另一个世界打开了缺口? 年轻人微微一笑,心道:“浮生之河,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面貌。 浮生,浮生,难道你已画尽这凡间万般人生?” 他早已注意到,在河道的中央,有一块无色透明的油斑,约莫碗口大小,若非目力惊人,绝难从那河道正中发现它。 油比水轻,浮于水面,自然形成了一个凸面镜,那些光柱不知经过了怎样的反射和折射,最后通过那油镜聚焦放大,投影在墙壁上成了光斑。 那光斑所呈现的不过是河道下面的那些凿刻图画。 既然这些图画投影成实像,那也就是说,河道下所雕刻的全是倒影。 正面的画像雕刻要做到惟妙惟肖,一位造诣精深的能工巧匠就足够了,可是要将倒影反正,也做到惟妙惟肖,并且不是一幅两幅,而是整个河道的下方全都布满这样的雕刻画作,这是何等的大手笔! 而这正画倒画,河面上下,颠倒众生,以浮光掠影的方式呈现在世人眼前,又包含了古人怎样的哲学思想? 年轻人嘴角后扯,露出好看的笑容。 同样也发现了这一奥妙的还有亚拉法师,只须顺着光斑的位置和光的印记聚集目光,就能发现河面上与河水不同的地方,再顺藤摸瓜,就看见了河道下的雕刻图画。 亚拉法师在意的倒不是古人的别具匠心,而是那些画作本身。 那光斑慢慢漂移,浮现在管壁的画作一幅接着一幅,不难发现,画面上的人物肤色各异,衣着也各有特点,从盛唐时的吐蕃,到中亚,到欧洲,到非洲,到美洲,皆有涉猎。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