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一笑佛皱了皱眉,大喝一声,将左掌抓着的大汉,随手掷了出去,风声虎虎,灯火又有一盏灭了。旁边一张桌子,突也有人大喝一声,站了起来,振起双臂,双手疾伸,将这大汉硬生生接住了,脚下虽也不免有些踉跄,但身子却仍铁塔般屹立不动,正是那“神枪赛赵云”铁胜龙。 万事通早已喝起彩来。一笑佛哈哈笑道:“人道铁胜龙乃是河北第一条好汉,看来倒不是吹嘘之言。” 铁胜龙面上神采飞扬,满是得色,抱拳道:“不想大师竟也知道贱名,好教铁某惭愧。” 一笑佛道:“似铁兄这般人物,洒家正要借重,但别人么……”转目四扫一眼,只见满堂群众,慑于他的声势武功,十人中倒有七人站起身子,悄悄走了。 一笑佛哈哈笑道:“剩下来的,想必都是英雄,但洒家却还要试一试。”锐利的目光,突然凝注到万事通面上。 万事通干笑一声,悄声道:“隔壁桌上剩下的两位,着紫衣的是‘通州一霸’黄化虎,着花衫的是他义子‘小霸王’吕光,再过去便是‘泼雪双刀将’彭立人、‘震山掌’皇甫嵩、‘恨地无环’李霸、‘游花蜂’萧慕云,抽旱烟的那位便是两河点穴名家王二麻子。”他将这些武林名侠之名姓,说来如数家珍一般,竟无一人他不认识。 一笑佛颔首道:“好,还有呢?” 万事通喘了口气道:“在这桌上的两位,乃是‘赛温侯’孙通孙大侠、‘银花镖’胜滢胜大官人,在下万诗崇,别人念起来,就念成‘万事通’,至于那边桌子上的姑娘,不是‘活财神’朱府的千金,就是江南海家的小姐,只有……那夫妻两位,小人却认不出了。” 一笑佛大笑道:“如此已足够,果然不愧为万事通,日后洒家倒端的少不得你这般人物。” 万事通大喜道:“多谢佛爷抬举……” 一笑佛道:“胜大官人,请用酒。”突然一拍桌子,那桌上酒杯竟凭空跳了起来,直飞到胜滢的面前。 胜滢微微笑道:“赐酒拜领。”手掌一伸,便将酒杯接住,仰首一干而尽,杯中酒一滴不漏。此人年轻貌秀,文质彬彬,看来只是个富家巨室的纨绔公子,但手上功夫之妙,却端的不同凡俗。 一笑佛哈哈笑道:“好,好……孙大侠,洒家也敬你一杯。”出手一拍,又有只杯子直飞对面的“赛温侯”孙通。 这孙通亦是个俊少年,只有眉宇间微带傲气,见到酒杯飞来,也不伸手,突然张口咬了过去,酒杯果然被他咬住,孙通仰首吸干了杯中美酒,只听“咔”的一响,原来酒杯已被他咬破了,显见他反应虽快,目力虽准,但内力修为,却仍差了几分火候。 孙通面颊不禁微红,幸好一笑佛已颔首笑道:“常言道:俊雁不与呆鸟同飞。在座的四人果然都是英雄。” 孙通只当他未曾瞧见自己失态,方自暗道侥幸,哪知一笑佛却又放低声音,道:“嘴唇若是破了,快用酒漱漱,免得给人看到。” 孙通苦笑一声,垂首道:“多承指教。” 一笑佛仰天大笑几声,身躯突地一翻,两道风声,破空而出,原来他不知何时已抄起两只筷子在手里,此刻竟以“甩手箭”中“一龙抢珠”的手法,直取那“小霸王”吕光的双脚。 吕光似是张皇失措,来不及似的纵身跃起,眼见那双筷子便要击上他足趾,突见吕光后腿一曲,双足凌空,连环踢出,将那双筷子踢起五尺,车轮般在空中旋转,吕光疾伸双掌,将筷子抄在手里,飘身落下,夹了块白切鸡在嘴里,一面咀嚼,一面笑道:“多谢赐筷。”但是他面不红,气不喘,露的那一手却当真是眼力、腰力、腿力、手力无一不足,轻功也颇具火候。 群豪瞧在眼里,俱都暗暗喝彩,“通州一霸”黄化虎却是面容凝重,全神戒备,只等那一笑佛前来考较。 哪知一笑佛却只是大笑道:“有子如此,爹爹还会错吗?”大步走过,黄化虎松了口气,暗暗地抹汗。 只见一笑佛大步走到“泼雪双刀将”彭立人面前,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忽然沉声道:“立劈华山。” 彭立人瞠目呆了半晌,方自会过意来,这一笑佛竟乃以口叙招式,来考较自己的刀法。他浸淫刀法数十年,这正如考官试题出到他昨夜念过的范本上,彭立人不禁展颜一笑,道:“左打凤凰单展翅,右打雪花盖顶门。”这一招两式,攻守兼备,果然不愧名家所使刀法。 一笑佛道:“吴刚伐桂。” 彭立人不假思索,道:“左打玉带拦腰,右打玄鸟划沙。”这两招亦是一攻一守,正不失双刀刀法中之精义。 一笑佛道:“明攻拨草寻蛇,暗进毒蛇出穴。” 要知刀法中“拨草寻蛇”一招,长刀成反复蜿蜒之势,变化虽繁复,却失之柔弱,“毒蛇出穴”却是中锋抢进,迅急无俦,用的乃是刀法中极为罕见的“制”字诀,是以两招出手虽相同,攻势却大异其趣,对方若不能分辨,失之毫厘,便错之千里。 彭立人想了想,缓缓道:“左打如封似闭,右打腕底生花,若还未接住,便将双刀搭成十字架……不知成么?” 一笑佛道:“好,我也以腕底生花攻你。” 彭立人呆了一呆,苦思良久,方自将破法说出,一笑佛却是愈说愈快,三招过后,彭立人已是满头大汗。 一笑佛又道:“我再打‘立劈华山’,你方才既使出‘枯树盘根’这一招,此刻便来不及再使‘雪花盖顶’了。” 彭立人皱眉捻须,寻思了几乎盏茶时分,方自松了口气,道:“左打‘朝天一炷香’,右打‘龟门三击浪’,攻你必救。” 一笑佛微微道:“好……挥手封喉。” 彭立人抹了抹汗珠,展颜笑道:“我既已攻你下盘小腹,你必须抽撤退步,怎能再使出这一招‘挥手封喉’来?” 一笑佛道:“别人不能,洒家却能……你瞧着。”突然一伸手,已将彭立人腰畔斜挂之长刀抽了出来,虚虚一刀“立劈华山”砍了下去,但招式未满,突似遇袭,下腹突然向后一缩,肩不动脚不移,下腹竟似已后退一尺有余,一笑佛刀锋反转,果然一招“挥手封喉”攻出,匹练般的刀光,直削彭立人咽喉,但刀锋触及他皮肤,便硬生生顿住。 一笑佛大笑道:“如何?” 彭立人满头大汗,涔涔而落,顿声道:“大师若果真施出这一招来,小人脑袋已没有了。” 一笑佛道:“但你也莫要难受,似你这般刀法,已是武林一流身手,若换了别人,在洒家那一招‘腕底生花’时,便已送命了。”“锵”的一声,已将长刀送回鞘中,再也不瞧彭立人一眼,转身走向皇甫嵩。 彭立人松了口气,只觉双膝发软,遍体冰凉,原来早已汗透重衣,一阵风吹来,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泼雪双刀”成名以来与人真刀真枪,立搏生死之争战何止千百次,但自觉若论惊心动魄,危急紧张之况,却以此次舌上谈兵为最。 “震山掌”皇甫嵩、“恨地无环”李霸、“游花蜂”萧慕云三人,似是早有商议,此刻不等一笑佛走到面前,李霸突然转身奔出,将院中一方青石举起,这方青石足有桌面般大小,其重何止五百斤,若非天生神力,再也休想将之移动分毫。 但李霸竟将之平举过顶,一步步走了进来,只见他虎背熊腰,双臂筋结虬现,端有几分霸王举鼎之气概。 “震山掌”皇甫嵩轻喝道:“好神力。”身子一跃而起,右掌急挥而出,但闻“砰”的一声,有如木石相击,那方青石竟被他这一掌震出一道缺口,石屑四下纷飞,巨石夹带风声,向院外飞去。 “游花蜂”萧慕云身子微微向下一俯,颀长瘦削的身形,突似离弦之箭一般,急射而出。巨石去势虽快,但他身形竟较巨石尤快三分,眨眼间便已追及,伸手轻轻托住巨石,脚下丝毫不停,接连几个起落,竟将这方巨石生生托出了院墙,过了半盏茶时分,只听远处“砰”的一响,又过了半盏茶时分,萧慕云燕子般一掠而回,面不红,气不涌,抱拳笑道:“那块石块摆在院中,也是惹厌,兄弟索性借着皇甫大哥一掌之威,将它送到后面垃圾堆去了。”那垃圾堆离此地最少也有百余丈远近,“游花蜂”萧慕云竟一口气将巨石送到那里,虽是借力使力,有些取巧,但身手之快,劲力运用之妙,已远非江湖一般武师所能梦想,正可与“恨地无环”李霸之神力、“震山掌”皇甫嵩之掌功,鼎足而三,不分上下。 一笑佛微微笑道:“三位功夫虽不同,但异曲同工,各有巧妙。李兄出力多些,萧兄唬的外行人多些,若论上阵与人交手,却还是皇甫兄功夫有用得多。” 李霸面上微微一红,转过头去,显然有些不服。萧慕云伸手一拍皇甫嵩肩头,似是要说什么,却未说出口来。 突听那旱烟袋打穴,名震两河的王二麻子哈哈大笑道:“大师立论精辟,果然不愧为名家风范,但以在下看来,皇甫嵩的掌力与人动手时,也未必有用。” 一笑佛道:“何以见得?” 王二麻子道:“他掌力虽刚猛,但驳而不纯,方才一掌击下,落下的石屑,大小相差太过悬殊,击出的巨石,亦是摇摆不稳,可见他掌力尚不足,掌上功夫,最多也不过只有五六成火候。” 皇甫嵩面色微变,但对这王二麻子分析之明确,观察之周密,目力之敏锐,亦不禁为之暗暗心惊。 一笑佛微微笑道:“如此说来,王兄你一掌击出,莫非能使石碎如飞,石出如矢不成?” 皇甫嵩厉声道:“兄弟也正想请教。” 王二麻子拍了拍身上那件长仅及膝的黄铜色短褂,在桌沿磕了磕烟锅,缓缓长身而起。只见他焦黄脸,三角眼,一脸密圈,一嘴山羊胡子,连身子都站不直,摇摇晃晃,走到皇甫嵩面前,微微笑道:“你且打俺一掌试试!” 皇甫嵩沉声道:“在下掌力不纯,到时万一把持不稳,有个失手将阁下伤了,又当怎的?” 王二麻子捋须笑道:“你打死了俺,也是俺自认倒霉,怪不了你,何况俺孤家寡人,想找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更没有人会代俺报仇。” 皇甫嵩转目四望,厉声道:“这是他自家说的,各位朋友都可作见证……咄!”吐气开声,一声大喝,长髯飘动间,一掌急拍而出,掌风虎虎,直击王二麻子胸腹之间,声势果自不凡。 王二麻子笑道:“来得好。”手掌一沉,掌心反蹬而出,竟以“小天星”的掌力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双掌相击“蓬”的一响,“震山掌”皇甫嵩威猛的身形竟被震得踉跄不稳,接连向后退了几步,胸膛不住起伏,瞪眼瞧了王二麻子半晌,突然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萧慕云骇然道:“皇甫兄,你……”方自前去扶他,但皇甫嵩却甩开他的手掌,狠狠一顿足,反身向外奔去,萧慕云似待追出,但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全未移动脚步。 一笑佛哈哈笑道:“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王兄你今日果然教洒家开了眼了。” 王二麻子一掌退敌,仍似无事一般,捻须笑道:“好说好说,只是大师将人比作‘货’却有些叫人难受。” 这时厅堂中已是一片混乱,桌椅碗盏,狼藉满地,只有朱七七与那夫妻两人桌子,仍是完完整整,毫无所动。 沈浪犹自持杯浅啜,那种安闲之态,似是对任何事都不愿理睬,也不愿反抗,这种对生活的漫不经心与顺良……还有些绝非笔墨所能形容之神情,便造成他一种奇异之魅力,这与其说是他已对生活失去兴趣,倒不如说他心中藏有一种可畏的自信,是以便可蔑视一切别人加诸他的影响。朱七七只是痴痴地瞧着他,那夫妻两人,只是含笑瞧着他们的孩子,但他们的孩子——那穿着绿衣衫的小女孩,却不时回首向火孩儿去伸舌头做鬼脸,火孩儿只作没有瞧见,却又不时皱眉,叹气,作大人状——这六人似是自成一个天地,将别人根本未曾瞧在眼里。 一笑佛早已走了过去,但那夫妻两人仍是不闻不见。 朱七七悄声笑道:“这胖和尚去惹他夫妻两人,准是自讨苦吃。”满堂群豪,人人俱在瞧着一笑佛与这夫妻两人,要瞧瞧一笑佛究竟是能将这夫妻两人怎样,还是碰个大钉子,自讨没趣。 哪知一笑佛还未开口……突然间,远处传来一连串惨呼,一声接着一声,有远有近,有的在左,有的在右,有的竟似就在这客栈房舍之间。呼声凄厉刺耳,听得人毛骨悚然。群豪面色俱都大变,但闻寒风吹窗,呼声刺耳。一笑佛飞步掠到窗前,一手震开了窗户,一阵狂风,带着雪花卷入,仅剩的几只灯火,在狂风中一齐熄灭。 黑暗中忽地传来一阵歌声:“冷月照孤冢,贪心莫妄动。一入沁阳城,必死此城中……”歌声凄厉,缥缥缈缈,若有若无,这无边的酷寒与黑暗中,似乎正有个索命的幽魂,正在狞笑着长歌,随歌而舞。 群豪只觉血液都似已凝固,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笑佛厉喝道:“追!”接着黑暗中便响起一阵衣袂带风之声,无数修长人影穿窗而出。一笑佛当先飞掠,全力而奔,但闻“嗖”的几声,似乎有三四条人影自他身侧飞过,抢在前面。 月黑风高,雪花扑面。 一笑佛也瞧不清他们的身影,但见这几条人影三五个起落后,突然顿住脚步,齐地垂首而望,似已发现了什么。掠到近前,才瞧出这三条人影正是沈浪与那夫妻两人,面前的雪地上,却倒卧着七八具尸身,正都是方自厅堂中走出的武林豪士。这些人身形扭曲,东倒西歪,似是猝然遇袭而死,连反抗都未及反抗,一笑佛骇然道:“是谁下的手?好快的手脚。” 能在刹那间将七八个武林豪士一齐杀死,无论他用的是何方法,这份身手都已足骇人听闻。突听尸身中有人轻轻呻吟一声。 那大汉手里抱着的小女孩拍掌欢呼道:“还有个人没有死。” 沈浪已将那人扶抱了起来,右掌抵住了他后心,一股真气自掌心逼了过去,那人本已上气难接下气,此刻突似有了生机,深深呼吸了一口,颤抖着伸手指,指着心窝,道:“箭……冷箭……” 沈浪沉声道:“什么箭?哪里来的?” 那人道:“是……”身子突然一阵痉挛,再也说不出话来,伸手一触,由头至脚,俱已冰冷,纵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常人身死之后,纵在风雪之中,血液至少也要片刻才会冷透,而此人一死,立刻浑身冰凉,实是大违常理之事。 沈浪双眉紧皱,默然半晌,道:“谁有火?” 这时群豪大都已赶来,立刻有数人燃起了火折子。飘摇惨暗的火光中,只见这人满面惊骇,双睛怒凸,面容竟已变为黑色,而且浮肿不堪,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群豪齐地倒抽一口冷气,只听“子午催魂”莫希颤声道:“毒,好厉害的毒药暗器……” 一笑佛俯下身子,双手一分,撕开了那人的衣襟,只见他全身肌肤,竟也都已黑肿,当胸一处伤口箭镞般大小,汩然流着黑水,也分不出是血,还是脓,但伤口里却是空无一物,再也寻不出任何暗器。再看其他几具尸身,也是一般无二,人人俱是被一种绝毒暗器所伤,但暗器却是踪影不见,群豪面面相觑,哪有一人说得出话? 寒风呼啸之中,但闻一连串“咯咯”轻响,也不知道谁的牙齿在打战,别人听了这声音,身子不禁簌簌颤抖起来。一笑佛倒抽了口凉气,沉声道:“各位可瞧得出,这些人是被哪一种暗器所伤?” 沈浪道:“瞧这伤口,似是箭创。” 莫希嘶声道:“箭!箭在哪里?” 一笑佛沉吟道:“若说那暗中施发冷箭之人,将这些人杀了后又将箭拔走,这实是有些不近情理,但若非如此,箭到哪里去了?……” 突然间,那凄厉的歌声,又自寒风中传了过来。“冷月照孤冢,死神夜引弓。燃灯寻白羽,化入碧血中……” 一笑佛大喝一声:“追!” 但歌声缥缈,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谁也摸不清是何方向,却教人如何追法?一笑佛闻声立起也只有呆呆愣在那里。突听“哇”的一声,那绿衫女孩放声哭了起来,伸出小手指着远处,道:“鬼……鬼……那边有个鬼,一晃就不见了。” 那大汉柔声道:“亭亭,莫怕,世上哪里有鬼?”但目光也情不自禁,随着她小手指瞧了过去,但见夜色沉沉,风卷残花。 群豪虽也是什么都未瞧见,却只觉那黑暗中真似有个无形无影的“死神”,手持长弓,在狂风中随着落花飞舞,乘人不备,便“嗖”的一箭射来,但等人燃灯去寻长箭,长箭却已化入碧血,寻不着了。 一笑佛突然仰天狂笑道:“这些装神弄鬼的歹徒,最多不过只能吓吓小孩子,洒家却不信这个邪,走,有种的咱们就追过去,捣出他老巢,瞧瞧他究竟是什么变的?” 王二麻子悠悠道:“若是不敢去的不如就陪这位小妹妹,一起回客栈吧,免得也被吓哭了。”他话说得尖刻,但别人却充耳不闻,不等他话说完,便有几人溜了,那大汉将他女儿亭亭交给他妻子,道:“你带着她回去,我去追。” 疤面美妇道:“你带她回去,我去追。” 那大汉跺脚道:“咳!……你怎地……”亭亭突又放声大哭起来,道:“我要爹爹、妈妈都陪着我……”那大汉长吁短叹,百般劝慰,亭亭却是不肯放他走,他平日本是性如烈火,但见了这小女儿,却半点也发作不出。 沈浪道:“贤伉俪还是回去吧,追人事小,吓了这位小妹妹,却怎生是好?那当真是任何收获都万万补偿不来的。” 大汉夫妻齐地瞄了他一眼,目光已流露出一些感激之色,亭亭道:“还是这……这位叔叔好……” 疤面美妇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咱们回去吧……”忽又瞪了王二麻子一眼,冷冷道:“若有谁以为咱们害怕……哼哼!”玉手一拂,不知怎地已将王二麻子掌中旱烟袋夺了过来,一折为二抛在地上,携着她丈夫的手腕,扬长而去,竟连瞧也未瞧王二麻子一眼。 王二麻子走南闯北数十年,连做梦都未想到过自己拿在手里的烟袋,竟会莫名其妙地被人夺走,一时之间,呆呆地愣在地上,目定口呆地瞧着这夫妻两人远去,连脾气都发作不出。群豪亦自骇然,一笑佛道:“快,真快,这么快的出手,洒家四十年来,也不过只见过一两人而已。” 王二麻子这才定过神来,干咳一声,强笑道:“她不过也只是手脚快些而已,俺若不瞧她是个妇道人家,早就……早就……”他虽在死要面子,硬找场面,但“早就给她难看了”这句话,却还是没有那么厚脸皮说出来。 沈浪微微笑道:“只是手脚快些么?却未必见得。” 王二麻子满腹怨气,正无处发作,闻言眼睛一瞪,满脸麻子都发出了油光,厉声道:“不只手脚快些,还要怎样?” 沈浪也不生气,含笑指着地上,道:“你瞧这里。” 群豪俯头瞧去,这才发现那已折断了的两截旱烟管,竟已齐根而没,只剩下两点黑印,要知积雪数日,地面除了上面一层浮雪外,下面实已被冻得坚硬如铁,那女子随手一抛,也未见如何用力,竟能将两截一尺多长的烟管一掷而没,这份手力之惊人,群豪若非眼见,端的难以相信。 第(2/3)页